“独立思考在中学就要养成”
1952年,国家百废待兴,怀揣工业报国梦,数学成绩总是第一名的杨叔子报考了武汉大学机械系,院系调整时,该系并入华中工学院(现华中科技大学)。
初入大学,教学环境宽松自由,不少习惯了中学课堂灌输式教育的学生突然“一切要靠自己”,有些无所适从。杨叔子却游刃有余,“因为我在中学时就已经建立独立思考的学习习惯了”。
“很多人认为大学学习要靠自己,中学则有老师在就行,这样的观点有问题。”杨叔子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
战胜数学这个拦路虎,是杨叔子独立思考的启蒙。
直接步入高小,因为只会“子曰诗云”没有学过算法口诀,杨叔子数学经常只考几分,“加法马马虎虎,减法迷迷糊糊,乘法稀里糊涂,除法一窍不通。”
而进入中学后,数学成了杨叔子最拿手的科目,也对他日后学科交叉的科研创新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杨叔子常借《中庸》里的这句话来自勉。
在这个从小背诗拼不过哥哥老是被打的科学家看来,思考能力的形成不是与生俱来的,“‘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后天的勤奋最重要”。
在国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年代,睁眼看世界需要充分地掌握外文知识。华中科技大学的老同事们至今自叹不如,每次和杨叔子一起坐火车出差,晚上车厢内的灯熄了,正在背单词的他没有停下,拿起单词书径直走到了厕所门前,借着门口微弱的光线继续背了起来。
艰辛的付出让杨叔子几乎成了一本“活字典”,别人不认识的单词,他张口即出,先后掌握了英、俄、德等多门语言。
精通外语使得杨叔子可以第一时间学习国外先进技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杨叔子敏锐地看到了机械工程与自动化、计算机技术的融合前景,在中国最早一批提出了机械制造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
“中学文理分科培养的是1/4的人”
1994年,一封在校学生的来信吸引了时任华中理工大学校长杨叔子的关注。
这位同学在信中提出一个困惑:为什么中国大学生英文考试不及格,拿不到学位证,但他们写文章,错别字一大堆,用词不妥,造句不通,文章不顺,照样拿学位?
杨叔子将这封信带到了校长办公会上。
在他的提议下,一个我国高等教育史上里程碑式的决定诞生了:不论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必须通过学校组织的“中国语文水平达标测试”,不合格者不予颁发学位证书。同时,系列人文讲座也在他的倡导下开始创办。
一场声势浩大的“人文风暴”由此发端,并迅速席卷全国,清华、北大、南开等名校纷纷加入人文素质教育的大潮。
多年后回顾,这封来信是“天赐良机”。杨叔子早已痛感当代大学生传统文化和人文素养的缺失,尤其是在理工科为主的高校内,问题尤为突出。
在美国访学时,一位美籍华人的喟叹让杨叔子记忆犹新:“大陆来的留学生ABC很好,XYZ(指数学)很好,可惜不太了解黄河、长江,不太了解文天祥、史可法,对《史记》《资治通鉴》都不怎么了解。”
这番话与杨叔子多年的观察正相契合。
在他看来,今天的教育是错位的,学校和家长眼中盯着的都是北大、清华,是上重点大学,却不注重人格的培养,“孩子们从小被送去培优班,幼儿园学小学,小学学中学,中学学大学,到了大学再来教孩子不能打架”。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杨叔子一直在公开呼吁取消中学文理分科,改革中小学课程体系,开展素质教育。
“文理分科培养出的是1/4人,甚至是1/8人”“没有科学的人文是残缺的人文,没有人文的科学是残缺的科学。”在许多公开场合,杨叔子都毫不留情地直陈其弊,“分科太细,甚至学工的不懂理,更不懂文,学机械的不懂电气,学制造的不懂汽车,如何能有交融和创新?”
多年来,他对自己的博士生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严格要求,就是博士论文答辩前要先背《老子》,后来又加上了《论语》的前七篇。
这一“另类”要求也给杨叔子带来了不少争议,但是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浮躁、焦虑和压抑,他坚信自己是对的,“背是形式,最重要的是在潜移默化中让学生浮躁的心宁静下来,让人的精神升华起来”。
杨叔子坦言,这其实是在补中学,甚至小学的“课”。多年奔走大学、中学讲坛,他有一个一以贯之的观点,那就是“要先育人,后制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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