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在县城的饭馆前徘徊着,她不再有理气强地叫一声二平,她和刘海涛已经订婚。可她脑海里难以抹去二平的影子。订婚后父亲对她的看管已经放松了好多。她终于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地到处呼吸。刘海涛对她的体贴入微她也感到了,可她总是接受不了那一腔热情,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二平,回忆着和二平有关的点点滴滴往事。可现实中她已经完全走出了和二平共同生活的轨道,她不想在家里呆着,和那些村里的同龄人一样,无聊地给亲戚和恋人在缝纫机上做鞋垫或者去田间地头干活,她想走出去。前几年学的裁缝没有出路,她又想去学理发。到城里学一个手艺,将来在城里开一间理发店是她最大的梦想。她不想靠刘海涛的工资去生存,她想证明自己是自食其力的人。
她躲在一棵树后看着饭馆里进进出出的人,唯独不见二平。也许二平在饭馆的帘子后面揉着面团。等了一多小时,没见人影。她失望地要离去。她要去理发技校看一下学费多少?学期多长时间?到底哪个技校教的好?她本来说是和刘海涛一起去的,可她不想去工厂的门口叫刘海涛,免得那些爱开玩笑的人要吃喜糖折腾半天。再说她心里好像一直接纳不了那个叫刘海涛的人。大姐一再说:“美丽别天真,爱是啥?什么感情?这是咱庄稼人搞不懂的事情。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把人生搞复杂,自寻烦恼。那王二平家的家境咱姑能不清楚吗?还是和刘海涛好好相处吧!感情是日久生情知道吗?慢慢培养吧!”
时间已经是一九九一年的春天,一个播种希望的季节,王庄村的东坡西坡站满了扛着锄头除草的人。天全和大平一前一后的除草。大平的药还吃着,可病还偶尔犯着。尽管大平还心不死的想着王社教的女子。可天全心里明的像镜子一样,王社教是不会接受大平的。二平和美丽散了,让人心痛不已,大平的婚姻也是一个令人头疼却无法改变的愁事。天全才五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岁的人,满脸的皱纹,头发花白了多一半,身板有些微微佝偻。他的烟瘾越来越大,咳嗽声越来越频繁,王狗子笑着说:“别抽烟了吧,天全哥。”他也是苦笑着说,抽死算了吧!
二平不再揉面,从过完年开始扯面,拉面,站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认真地给锅里下面,师傅站在身边不断指教他说:“拉面拉细,扯面扯薄,下到锅里用筷子轻搅一下,下面速度要快,不要前面的熟了,后面的还在案板上,几条面是一碗要心里有数,捞着心里数着。每碗上面从锅里捞些绿菜叶叶,这叫食欲搭配,营养学咱不懂,一个绿菜叶叶估计也没啥营养可谈,可放几片叶叶饭就好看了。”二平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师傅。师傅又笑着说:“要走这一行,必须严格要求自己,街道里卖面的多了,总得有些特色让人爱上你吧?说真得哪一条路也不容易。就像你谈恋爱一样,美丽她父亲不是没衡量你和刘海涛的自身条件。他有工作,你没有,理想是一句空话谁都会说。而刘海涛的工作是能看到的。在这个世界上人最爱说的两个字是凭啥?确实也很有道理。”
二平听着师傅的话,心里又想起那个远去叫张美丽的姑娘。自从那天美丽离开饭馆后再也没见到她。年前听说美丽和刘海涛订婚了。订婚后美丽的姑父王老四还给村里人发了喜糖。王狗子过年时见到二平还对他说,“二平,你和美丽真没戏了,那刘海涛和美丽定婚的喜糖我都吃了。你别等美丽,赶紧重新找一个人吧。”二平苦笑着说知道。王狗子又说:“其实美丽还让我给你捎话,让你和她见个面,说有话给你说,我忘光了。”二平也没抱怨的意思,看了一眼王狗子说:“知道了。”他一个人到河边转了一圈,到处一片枯萎的野草,河水还是没有疲倦的流淌着。杨树干巴巴地站在冷风中,没有了美丽的影子,没有那甜甜的笑容和清脆的声音。他心里想对着河水喊几声,可他担心不远处捡柴禾的人看见,说他失恋后犯神经。
他沿着寺沟泉,逆流而上,走到那一片茂密的竹林子边。村里的年轻人都嬉笑着走亲戚去了。他没有亲戚可去,就是在家里吃饭睡觉,期待着日子快点过,过了初十就走,到县城的饭馆上班。只有忙碌,不断地忙碌才能忘了心中的痛。他慢慢地走进了竹林子,继续沿着那曲曲弯弯的一股泉水向前走着,没有了美丽,心里的话儿只能对那风中的青竹去诉说,对那默默地流淌着的寺沟泉倾诉。踩着厚厚松软的竹叶,他又想起和美丽在竹林子里的约会,想起那永远也回不来的欢声笑语和亲密拥抱。人们都沉浸在年的喜悦中,没人关心有一个人在偌大的竹林子里寻找着,寻找着那失去的甜蜜,寻找着那永远回不来的爱。
总有许多的阴差阳错导致了人不能团聚,导致了人感情的痛苦。也许一个简单的见面就会释放许多内心积压的悲痛,就会让人瞬间像吸了一口氧离子很高的新鲜空气一样的兴奋。可惜上帝总在捉弄这些心里有苦闷的人们。二平在河边时没有见到美丽的影子。他呆呆地一个人站了好久离开了,他向那竹林子里走去。而美丽却一个人出现在河对岸,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刘海涛从他身后慢慢地靠近她,大声地对她说:“美丽,这儿有啥风景可看的,回家吧,家里饭快好了。”美丽依旧凝视着河对面不远处那光秃秃的杨树,那竹林边的王庄村,她多么想看那一个人,那怕不说啥看一眼也可以。可惜她看不到,身后却来了监视自己的人。
刘海涛站在张美丽的身后,他能猜出美丽想什么?他看透不说透地陪美丽站着,天阴着,风冷冷地吹着,也不知天在酝酿着一场雨还是最后一场雪?“美丽,回家吧?这么冷的看啥?”刘海涛笑着又是那一句话。美丽看了刘海涛一眼,这个后半生和自己将度过的人,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火冒三丈地说,你走吧,我和你有啥关系?她说不出口,所有南湾村的人都知道她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婚姻关系,包括王庄村的大部分人也知道。命运之神已经把她和他系到了一起,不久的将来就会走进一间屋子,甚至睡到一张竹席的土炕上,她要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要给他做饭洗衣裳,一直到地老天荒。她平静地对他说:“回吧,我也没想谁,既然走到一起,我们也要一辈子。”刘海涛听到美丽说出那种心里暖烘烘的句子,他从后面抱住了美丽,他想把这个自己的恋人紧紧地拥在怀里,这是他多次的想法,可他的手还是被美丽冷冷地推开。“干啥?有人来了。”美丽的语气中多少有些反感成分,刘海涛连忙放开张美丽,张美丽一个人快速地向南湾村的方向走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