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根子
时逢盛世,政通人和,人民享受着党的温暖,响应国家移民搬迁政策,去年春天,我移离老庄,住进太极城。一年多来,总感觉身边缺少了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太习惯,老庄的一草一木和淳朴厚重的风土人情,让我念念不忘,时来入梦。虽然,老庄山里是山,山外还是山,但它必定是生我养我,让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老庄老舍,熟人熟事,肯定颇有让我留恋的乡情和乡愁。
陕南深山里静静地躺卧着一族古老的庄院,人们习惯地管它叫老庄。老庄一派清朝民居的建筑风格,它坐落在美丽雄伟的穆家山南面一个形如斗状的山恋上,周围群山环抱,林海茫茫,绿波叠翠,鸟语花香,真是人间仙境;东面是形象逼真的戳瓢山,老庄宅院的正大门就开向戳瓢口,形成戳瓢灌斗的自然风水格局,古往今来,历属名门望族争相选址居住的风水宝地。
这里山大林密,交通不便,远离闹市,与世隔绝,信息备塞,但与现代化城市相比,优点也不少,清静无染,空气新鲜,泉水叮咚,一年四季景色宜人。老庄人自古以来,吃的是自己耕种的五谷杂粮,喝的是天然山泉水,自然和谐,敬天爱人,有限索取,节制欲望,原始纯真。又因清朝时期出过一秀一举一武状员,兴盛至极,而名扬千里,不少达官贵人和雅士不远万里慕名到此游览。老庄一色瓦顶木屋,青石铺地,方正的天井院内,典雅凝重,内涵丰富;四面瓦檐对峙相望,木板阁楼,雕花板壁,古色古香,苍黑倾斜,欲倒扰立,家家相连;门前修有高大雄伟的门楼子,门楼两侧各有一尊石狮端坐,整个老庄的轮廓至今保存尚好。庄院东头生长着一棵高大旺盛的千年老桂花树,盘根错节,树围需三人拉手合抱,一米过心,游人站在树下,惊叹地说:好大的一颗桂花树。树形优美,枝叶繁茂,纷披婆娑。自我记事以来,桂花树一直傲岸屹立,长臂横空,伸向蓝天。老父亲说,这千年桂花树就是老庄的标志和向征,它积蕴着祖祖辈辈生生不息的旺气,吐散桂香,传递福音,厚重旺盛的枝叶自然荫护着老庄世世代代的父老乡亲,见证着老庄的兴衰。在桂花树下面不知那年那月摆放着一米长,八寸厚,八寸宽的八条绿豆石坐,被祖辈们坐在上面乘凉和歇息,磨的锃光瓦亮。距桂花树不远的土坎上垒有一土灶,老辈们说是祖先延用下来的,老庄人有个老习惯,家家都自已造酒,家家都把做好的酒糟拿到这台土灶上烧,每年入冬,这台土灶就没停歇过,你家烧了他家烧,热闹非凡。无论谁家烧酒,桂花树下的石磴旁总倒着一堆烧酒的火糟,大家围在火糟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品酒聊天,你一言我一语,议论酒劲大小,味口如何,谁家的酒好,谁家的酒香。灶膛里柴火红红,袅袅的烟火随风散去,滴滴佳酿流进酒壶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宛若天籁之音。这种原始生活显得很安然、和谐、恬适。
老庄的人都很勤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在地里劳累一天,晚上坐在院子里或挂花树下,女人炒几个自产菜,温一壶自产的拐枣酒,摆在石桌上,一家人围桌而坐,共饮美酒,畅叙家常,不一会儿,一天的疲劳不觉渐渐消退。
每逢年里节道,或有客人自远方来,老庄人尤为好客,就是只有一位客人来,也要做四凉四热八个菜
,温壶土酒招待客人。家家都有陈坛好酒,屋里平时存放有熏好的腊肉、羊肉、野猪肉、野兔肉,自制的豆腐干、豆腐血干、蘑芋干、盐香椿、干黄花、干木耳、干香菇、干地软、干竹笋片、干豇豆……等等,有客人来,根本无需担心没有菜。只一会儿功夫,木耳炒腊肉、干豇豆炒腊肉、干竹笋炒肉片、青菜炒豆腐干、小蒜炒豆腐血干、玉米糁蒸地软、山药炖土鸡、酸莱炒魔芋、凉拌百合、凉拌芜荽等等,一齐端上桌。你酒不喝醉,他们不高兴,菜不吃完他们不喜欢。男人行令划权敬酒,女人把盏提壶笑盈盈,全家人围桌陪客,你要走还很难,拉手挽留情更真,总要留你多玩几天。
老庄的冬天特别寒冷,家家有火炉,人人都烤火,
为了随时取暖方便,从入冬到开春炉火一直不灭。老庄山上全是树木柴草,得天独厚的烤火资源为冬日的生活提供了方便,火炉上面吊着老铜吊锅、铁吊锅或小陶吊罐,用煨煮它们涉入清幽幽甜丝丝的山泉水煨煮腊肉,炖野味,炖山药、莲藕加香菇,有一股清香清谈清雅浓香的味道。黄昏深夜,女人们懒得烧锅了灶,就在吊锅或吊罐里温菜暖饭,炉火旁温着土巴罐罐酒,边吃边喝,多么自在。女人们却刨开红红的火塘,随手丢进去几个山芋,一会儿山芋焐烧熟透,香脆酥软,香味诱人,女人孩子一人一个,吃着笑着,其乐融融。
每逢传统的中国年到来,才是老庄最热闹的时候,从腊月二十三日起,人们就基本上不下地干活了,整个老庄人全都开始操办年事,杀猪宰羊做烧酒,做豆腐,豆腐血干,除烟续,打扫卫生,扎灯笼……真是忙不完。整个老庄飘散着浓浓的香气味儿,耳朵听不到,鼻子闻得到,谁家又再用拐枣酿的土‘烧酒,香气醇厚,阵阵扑鼻,将美酒入了坛,这会儿又再炸豆腐,豆腐入锅发出“嗞嗞”声响,人在屋外就能感觉到那是很滚烫的,菜籽油的香气飞出来,将整个老庄都熏醉了。三十夜比着守夜,说是守麦根,睡得越晚,来年的收成就越好。初一天还没亮就开始燃放鞭炮,家家户户都比着放炮,谁家放的时间长,谁家来年的运气就好。相传古代老庄住着一户财主,因为家业丰厚,财大气粗,年年他家放的炮最多,有位姓程的秀才这年想了个办法,将竹园里的干竹子捡了几大捆放在院坝前,等财主开始放炮,他也开始放炮,鞭炮放完了,他接着就点燃干竹子,干竹子易着,“噼噼啪啪”响个不停,财主的炮响结束了,只听程秀才家的炮还在响着,一气之下,得了重病,没过几天就命归黄泉了。
老庄人就连吃饭进餐也有讲究,过年期间,一家做饭,请全庄人入席,一个不到也不行,今天在你家吃,明天在我家吃,家家要转到,一家也不漏,他们说这叫“磨盘会”。再一个热闹的时间莫过于谁家接媳妇,全庄男女老少都要去看热闹,助威风,啥活都抢着干,内外都帮忙,人人脸上挂满喜悦,喝喜酒,闹新房,摸新娘,説笑声、吵咂声、鼓乐声响彻云霄,特别是那些年轻小伙子闹洞房不到半夜绝不离去,最调皮的闹洞房要数老庄村长的儿子,每次他不尽兴不罢休,庄里人都很无耐。这年是他结婚,大家也都来了劲,直闹到凌晨四点才慢慢离去,新郎拥着新娘刚脱衣上床,只听窗外猛然响起了酸溜溜的民间小调:
新娘子坐牙床自解裤带,
心慌手乱慢慢环结裙腮;
露酥胸散云鬓眉含娇态,
新郎官助进前眼界大开,
要小心牙床腿我的乖乖。
……
当下将新娘惊翻床下,摔伤臀部,半个月不能出门,村长儿子自知自己做孽不浅,这是应得下场,从此悔过自新,发誓不再缠闹洞房了。这事至今一直仍然是人们取乐的一个话题。
如今,老庄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年轻人外出务工,有的住进城里,有的随子女住到了外省,有的住进廉租房或移民小区,像撒出的种子,到处都有,但还有一部分人仍留守在老庄,尽管各居一方,各干各的事,各挣各的钱,各种各的地,互相见面机会少,联系的事情也少,但都是同族同宗同一个祖先,心仍系一处,谁家有婚丧嫁娶的大事,不远万里都要回老庄来帮忙相聚,但聚也匆匆散也匆匆。
年前,我回了趟老庄,我家院内院外是一片枯荒的杂草,门前我最喜爱的两棵万年青,因无人浇水,一棵己经枯死,一棵也枯瘦不旺;曾经十分旺盛的葡菊架,如今也倒坍在院角;牡丹、月季、芍药、茉莉花、九月菊……早就干瘦或枯死。看了这些,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甚至使我好一阵伤感。再看门前当年农业学大寨时修的层层梯田,几乎全部长满荒草,无人耕种,这更让人痛心,这么好的土地怎么舍得荒废呢!
来到老桂花树前,只见油绿茂盛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地闪烁着光点,几只画眉鸟在树上翻飞歌唱,给寂静的老庄增添了一点生气。
老庄,我的第一故乡!你让我魂牵梦绕,终生难忘!
作者简介:程根子,新闻大专学历,中国影像艺术家协会会员,《西北作家》首届签约作家,安康市作协会员,旬阳县作协理事。从八十年代起就开始创作,先后在《中国作家网》、《西北作家》、《小说林》、《陕西作家网》、《百家》、《农民文学》、《农民报》、《陕西农村网》、《安康文学》、《安康日报》、《汉江文艺》、《旬阳文艺》上发表诗词、散文、小说100多万字,其中散文《清水蓝天太极城》2015年5月荣获“东方美”全国诗联书画大赛银奖,小说《深山老庄演悲剧》在中共陕西省委反邪教文艺(作品)征集评选活动中荣获一等奖,中篇小说《幽幽山水》2015年9月入选安康市文广局重大现实题材文艺创作项目,2015年8月公开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人间真情》。2016年开始创作长篇现实小说《美丽清明泉》,现己截稿,目前正在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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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