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离开我已经有二十四个年头了。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老实巴交,不多说话,与黄土打了一辈子交道,也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是在70年代初至80年代初上的学,那时候的陕北农村相当贫困。我们姐弟五个,为了供我上学,我的两个姐姐几乎就没上什么学,早早就嫁了人。记得1979年我初中毕业,因学习优秀,被保送上了高中,这可让父亲犯了难,家里原本打算让我初中毕业就回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给家里挣点工分,改变一下家里人多劳少的状况,可现在被保送上高中,家里确实是拿不出钱来。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喏喏地对父亲说:“爸,明天报名了,得五块钱。”父亲坐在炕楞上,吧吧地抽着旱烟,一脸愁苦,昏暗的煤油灯下,五十多岁的父亲显得苍老许多。我站在地上,也不敢说话。这时,只见父亲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几下,往脖子上一搭,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父亲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五块钱递到我的手里“我刚才到队里借了五块钱,秋后分粮时抵扣口粮,明天把名报了,好好念书。”从不求人的父亲为了我上学,求了回人。
就这样我上了高中。
1981年我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回到生产队给集体拦羊。我可每天出去放羊的时候心里老想着复读的事,这种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10月的一天,我放羊回来,饭后,我终于鼓足勇气对父亲提出我要复读的要求。
“爸,我还是想要念书,我一定要考出去!”
父亲听了,狠狠地抽着劣质旱烟,仍就不说一句话,火星在烟锅头上一闪一闪地,我的心也跟着嘣嘣地在跳。
第二天我放羊回来,等我把羊群入圈后,父亲喊着我的乳名把我叫到他跟前,递给我二十块钱。
“我知道你心不下,拿上,明天你自己看到哪念书就去,我也给生产队说了。”
接过父亲手里皱巴巴地二十块钱,望着苍老消瘦的父亲,我暗暗地下着决心。第二天,我揣着二十块钱,步走着去离家十多公里的一所乡下中学报了复读班。后来我才从村里人的口中知道,那二十块钱是父亲偷偷地去公社医院卖血换来的。
腊月初的一天,天空飘着雪花,十分寒冷,我刚下课从教室走到门外,远远看见一个人佝着身子从学校大门走了进来,那不是父亲吗?他怎么来了?我急忙跑了几步,来到父样跟前:
“爸,你怎么来了?”
“我到碳窑上去拉点碳,路过这了,顺道看看你。”父亲被冻的满脸彤红,身上飘落着片片雪花,说话间寒气不断从嘴里喷了出来。
父亲说着话从破旧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糠菜饼递给了我,转身就走了,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这个糠菜饼是父亲路上的干粮,可他没舍得吃……
1983年我再次参加高考,考到了省城西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回家拿给父亲看,父亲虽然大字不识,但看着红红的那张纸,父亲的脸上还是现出了少有的笑容。
“老子总算没白供你!”父亲的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
离开家去西安上学的那天,父亲背着我的行李,和我走了三里路,来到街上等班车。临上车时,父亲又给我买了一个我们当地的油饼。
“拿着路上吃,这是咱老家的特产,到大城里肯定没有的。”
汽车缓缓地走动了,越走越远,我探出头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还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汽车……
等我参加工作,还没来的及孝敬父亲,父亲就过早地离开了我,永远沉睡在他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的黄土地里。
子洲县 拓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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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