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辉
平生的第一张奖状,是在那所小学得的。
而我至今也弄不清楚那所小学的具体名字,它地处姜家沟,权且叫它姜家沟小学吧。因为提前在外婆家跟读过一段时期的学前班课程,所以正式入校后,我的学习成绩明显地优异于同龄人,并第一个加入了少先队。
学校的教师和领导加起来共有四人,设有五个年级,四个教室。学前班跟一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左半面是学前班,右半面是一年级。
我个子小,总是坐在第一排。老师让我当小组长,我兴奋的不得了。那时可不比现在,小组长“权力”大着哩!一个小组近20个人的学习和纪律统统归小组长管。还有每天的作业完成情况,必须经过小组长检查后向老师汇报。
别看那些摔跤扳手腕能赢过我的小伙伴在玩耍时跟我耀武扬威的,可一进学校,往课桌前一坐,却都跟被掐了头的打碗碗花一样,蔫了!不难想象,我那时是怎样一副沾沾自喜的神色!
人一旦显得太优秀,骄傲的情绪便会很容易地滋生起来,尤其是小孩!
对于这一点,我有切身体会。
三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个很黄很瘦的中年男教师,姓姜。身体老有病,是邻村姜中沟人氏,以严厉而闻名方圆数里,属于那种典型的“冷面先生”。
我们对他,异常地敬畏!
他依然让我担任小组长的职务,只是讲这话时,他一点也不温和,简直就是斩钉截铁般的命令,我连大气也不敢喘。
跟以前一样,我照例检查同学们的作业,负责自习课的纪律。表面看来,一切如常。
真是丝毫也未觉察到,我的学习,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坡。
期中考试,姜老师一改先前由小组长监考的常规,拎把藤椅放在讲台上,亲自坐镇。
试卷发下来,我竟茫然失措,试题认得我,而我却傻了眼!听着其他同学铅笔与试卷富有节奏的摩擦声,我不禁暗暗发急,这一急,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学校里如同拉响了一颗手榴弹,我的“10”分考试成绩成了人人竞相传播的爆炸性“新闻”。
我至今还记得姜老师抖动着试卷向其他三位老师讲述的情景。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10’分?这是王英辉的试卷,王英辉啊?!”
当时的我,早已哭成泪人了。
当我抽噎着走进姜老师的办公室时,他还是那样激动,手里一直捏着的两页试卷早已破皱不堪了。
“你还哭,怎么考的?一落千丈,你知道吗?一落千丈啊!”姜老师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大声吼道。
“都说你是个苗子,可你就给我考这点,啊?你让我给你爸咋交待?”姜老师站起来,愤愤地伸出竹枝一样的手指,拧住我的右耳根往前一拉,照准后脑勺就是一耳光。
火辣辣地疼!真的,我从未领略过挨耳光的滋味。这是第一次。
小组长自然是不能当了。这还不算,每天的作业,必须由老师亲自检查才行。
黑板上做习题,每次总也少不了我。要是做不对,就得站讲台。
好在我的基础不赖,加之课程也少,每天晚上又有母亲亲自教授补习,很快,学习成绩被我赶了上来。
我谁也没告诉,暗地里偷偷地超前学会了除法。并已借来了四年级的课本……
姜老师对我的态度,已明显好了起来。只是再未当众表扬过我。
而我,也已隐隐觉出了老师那恨铁不成钢的一耳光的真正含义。因此愈加敬爱他了。
我天天翻着日历,盼望着期末考试早些到来……
麦黄时节,姜老师被送进了医院。听说肝上的病,很严重,很严重。
我当即为自己定下了“双百”的奋斗目标……
领通知书那天,我因流鼻血迟到了。
当我一路小跑,赶到校门口时,同学们早已聚集在花坛旁的院落里,听副校长做总结讲话了。我正准备归队参加大会,周老师喊住了我。
我低下头,踟蹰着折回身朝主席台慢慢走去,心里早已开始准备解释迟到的话语了。
突然,台下响起了掌声。
我猛一抬头,就看到了周老师双手高高举起的一张鲜艳夺目的奖状。
喜悦如潮水般涌来,我疾步走上前,踮起双脚,从弯躬着身子的周老师手中接过了平生第一张奖状。虽说是薄纸一张。但我却觉得它是那样的沉甸甸……
十七天后,姜老师在生养他的那个小山村里溘然长逝。
后来,我曾获得过好多张奖状,但大多都包了书皮,唯有这张用耳光换来的奖状,我一直珍存至今。
整整二十年了,我从不忍舍弃它。因为这泛黄的奖状,浓缩着一个小小少年的一段往事,刻骨铭心啊!
作者简介:王英辉,80后,笔名映晖,陕西岐山人,迄今已在全国各级各类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多次获奖。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青联委员,《看今朝》杂志副主编。著有《桃花悄悄红》《百年沧桑》。
陕西农村网五年庆典邀您“话真情”征文有奖啦!
陕西农村网五年庆典“情深似海 满怀感恩”征文细则及要求
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