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乐

　　当清晨的“算黄鸟”刚刚停止了一夜的鸣叫，稍作休整准备再次歌唱时，父亲又去察看我家的麦田了。

　　踏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父亲嘴里叼着烟杆，背过双手，向长势最好的南坡地畔悠闲地走去。我知道，这是他夏收开战前最为平静的时刻了。伴着清爽的晨风，那个土布烟袋上彩绣的福娃，不也还在父亲的烟杆上晃悠悠地荡着自己的秋千么?

　　又到一年麦黄时，早晨的田野处处弥漫着新麦的清香。质朴的田垄上，除了这黄绿夹杂着的生机，好像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躁动。父亲一路走来，像是检阅自己的队伍一样用眼睛抚摸过每一个麦穗。他轻轻地挑选择出其中一穗，用粗糙的大手将其细细地揉搓，然后将手心里捧着的饱满的籽粒清点一遍。此时，他的眼睛里一瞬间就写满了渴盼与惬意。

　　今年开春以来，雨水出奇的稀少，父亲为此不知叹息了多少回。可是关中旱塬的麦子生就了一副坚韧的脾性，它们执拗而坚强，再旱也会生，再苦也会长，犹如养育自己的主人一样经得起苦难的磨炼。父亲更是熟悉自己种下的每一粒种子，他一生信奉“人勤地不懒”的古训，精心地侍弄着自己的庄稼。现在，当一个个麦穗高傲地昂起头颅，以清香和饱满来宣扬自己的生命成果时，父亲终于笑裂了他那双时常紧闭的嘴唇，憨憨的样子可亲更可爱。

　　燥热的日头越升越高，照在厚重的黄土地上，照在宽阔密实的麦浪上，每一株麦秆儿都透着金属般的光亮。父亲走在连接着田块的小道上，俨然一位麦田守望者，他守望着眼中那片金黄，守望着自己简单、朴素而又真实的生活。从我记事起，在他的口中好像从未谈起过“幸福”这个字眼，质朴的他也许并不懂得如何去阐述和表达生命的悲喜，便也只会在自己操劳的身躯中默默地承担着一切。可是每每这个时候，他明亮的双眸里分明已经真切地写满了属于自己的温情!

　　又到一年麦黄时，院子里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霍霍声。一把油黑光亮的镰肘儿正静静地依偎在老墙根下，只有那片锃亮的镰刃儿在父亲的手中飞舞着。它将自己单薄的身躯磨砺在宽大的油石上，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只为在即将出场的舞台上光艳一闪、夺目生辉。看啊，这属于农家最为盛大的征途，在父亲坚实的手掌中就要启程了!

　　当“算黄鸟”亮出嗓子向远处飞去，它边飞边叫——快黄快割!快黄快割……一声又一声，把催促的歌儿再次唱响时，乡下的麦黄大戏就要真正地上演了。你听，就连那些调皮的灰雀也焦躁不安起来，它们絮絮叨叨的心事已经把整个小院子给装满了，只剩下头顶湛蓝的晴空明净如洗。

　　又到一年麦黄时，父亲挥舞着镰刀，豪迈地向麦田走去，消失在一片金色耀眼的光芒中……

　　张永乐，岐山县蒲村镇人，80后乡村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工人日报》《陕西日报》《教师报》《作文周刊》《陕西农村报》《宝鸡日报》等刊物，多次荣获各级各类征文大赛奖项。


      陕西农村网五年庆典邀您“话真情”征文有奖啦!
      陕西农村网五年庆典“情深似海 满怀感恩”征文细则及要求

 

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