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有四条主干道,一横三竖,横为东西走向,是有名的高油路,高陵到油槐,从高陵县直通我家门口,再往东可至辛市镇。我们村位于镇子的最东边,我家又位于村子的最东边,临渭之交。“临”即西安市临潼区,“渭”为渭南市临渭区。
我家离界碑很近,也就一百米左右。常常有顽童站在上面撒尿,嘴里还振振有词,老子一泡尿就冲了两个市,哈哈,旁观者大笑不已。
小时候听大人讲笑话,说门前这路为啥叫高油路呢?一个说这是比较高级的柏油路,一个不同意,说这是地势比较高的马路,俩人争持不下,最后一笑作罢,只要路好走,名不错,也没有人会去一探究竟,刨根问底。
三条竖的路分别被命名为一号路,二号路,三号路。
其中二号路最易知晓,中间那条就是,一和三许多人便会弄错。幼时,我总以为靠近镇子的是一号路,家里这边的是三号路,恰好相反。一次坐车去县上,便搞错了方位,让家里人干着急一场,从此有了教训,刻骨铭心。这三条路皆与高油路相通,构成镇上交通网的框架与枢纽。
三条路的南端,都可通至渭河边防洪梁下,过了防洪梁,再沿小路,便可到达渭河岸边。河水常年浑浊,水量也不大,只有夏季暴雨过后会壮观那么一下,鱼虾自是少有。但河滩上的风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值得前往。其实,防洪梁作为一条路也蛮不错,紧邻的辛市镇便把渭河大堤修的跟高速公路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我们这段,还是原先的土路,断断续续,不能贯通。
北端呢?一号路终点为田市,二号路到北孙与关中环线相接,再北可至阎良区关山镇,三号路终点则为相桥。田市,相桥,油槐三地并称“田相油”,统辖于相桥派出所,到临潼也只有一趟长途公交车,因此三地之人甚是亲密,如同一地。
田市之名,源于战国时期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田文,历史相当悠久。说是当年孟尝君避难于此,带着一大批随从、奴仆、食客,整日阶斗鸡遛狗,饮酒比剑,吃喝玩乐,好不热闹。周围的父老乡亲便聚拢围观,人渐渐多了起来,也就有了摆摊的,卖水果、小吃等等。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集市,名之曰田市,后发展为街道,成为乡镇。而且这田市是分东西的,东田市属渭南,西田市属临潼,相隔并不太远,不知当初何以划分。爷爷、大伯都在西田市上过班,因此提起田市,分外有一种亲近。
田市的有名,则得益于大导演张艺谋。张艺谋的老家虽在这里,但他却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他的父亲出身于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我一直在想,老张回来过没?若是回来过,不知走的是一号路、二号路还是三号路?不管他的腕有多大,名有多响,在田市的父老乡亲面前,他只能谦逊地做回谋娃子,骄矜之色是不该有的。
近年来,这里也建起了游乐场,取名骊佳苑,大体是仿造礼泉袁家村模式。建有艺谋街,四面成合围之势,出口若干,店铺林立,俱是各地美食。中间则是一个大水池,可以划船,一次50,比城里便宜不少,但游客寥寥无几。毕竟这里是农村乡下,消费能力一般。房屋都是仿古建筑,古色古香,广场上陈列着古人的轿子、车子等,吸引大家的眼球。另建有动物园、采摘园,别具特色。
相桥之名,也有来头,因北宋年间宰相、渭南人寇准在此建桥而得名,如今却以银桥奶厂名扬海内外。外地人每每问起我的家乡,答曰油槐,无人听过,说相桥,银桥奶厂那地方,对方便哦哦,知道了,还喝过银桥酸奶呢,味道还不错。
说完两地,再说油槐。油槐之名,并无典故,只是提取两个村庄名之首字,油街和槐李。油街是镇政府所在,如今叫做街道办。
槐李便是我家。我们村以前是镇,不是村,因着渭河水运,着实兴旺发达,到近代水运衰落,铁路开通,繁华不再。但是我们还保留有自己的集会,每旬二七之日逢集,人群熙攘,买卖众多,街道拥挤,热闹非凡,交通时常为之堵塞。
各种花花绿绿的衣服最是吸引眼球,高高地挂在竹架上,任由四邻八村的人们挑选,主要位于街道东头,往过走,是一些鞋摊,皮鞋、凉鞋、运动鞋,大小不一,款式有别。
西头则以蔬菜摊、水果摊为主,西红柿、黄瓜、茄子、芹菜、辣椒、白菜、大青菜、土豆、葱蒜姜等等,应有尽有,摆了一地,水果却是放在车上或架子上,西瓜、甜瓜、苹果、桔子、梨、草莓、樱桃等,种类固然偏少,村人却也自得其乐,品尝者不亦乐乎,瓜贩子忙着收钱。
街道中间则是以小吃摊为主,凉皮、凉粉、饸饹、鱼鱼、豆腐脑好几家并排挨着,互相竞争,烧饼夹馍、油糕油条、烤馍烤肠、米线麻辣粉分别只有一家,互相之间很是和睦。
总体规模并不大,不可与镇上的集会较一日之短长,但一镇两集,也是不同凡响,让外地人好奇感叹。结婚时买家具,送货的老板便说:“你们槐李有会,油槐也有会,一个镇两会,全县全市,恐怕全陕西省,都没有吧”,我们听了,不以为意,习以为常,也不怎么奇怪,赶紧给老板端茶倒水。
镇上也是一旬两集,为三八之日,相桥则是五零,田市是四九还是一六,一时倒想不起来。原则是大家互相岔开,有利于生意人赶集卖货,也方便大家赶集购买物品。
家乡的来源,有两种说法,一是根据县志记载,秦朝末年,李斯后人中的一支,沿着渭河而下,迁来于此,繁衍生息,至于今日;一是故老相传,唐代大将薛仁贵卸甲归田,一群李姓将校立于槐树之下而得名。
往事越千年,沿着一号路径直北上,两旁禾涛如浪,碧绿无垠,凉风飒飒,心旷神怡。随意地走在骊佳苑的小路上,想一想,我们与先人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又是如此的接近。
年假休完,坐车离乡,心中却有一份念想:一号路,二号路,三号路,总有父母亲人的身影,兄弟姐妹的行踪,父老乡亲的足迹。因此,这些路上,也便有了看不完的风景,讲不完的故事。
马路笔直,交叉连贯,抵达千家万户,连接无穷的人们,通往无穷的远方。
梦在心头,路在脚下,事在人为。
好男儿志在千里,固应抱负远大,胸怀天下,可桑梓之情,血浓于水,养育之恩,永不能忘!
渭南 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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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