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不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也不在车水马龙的集镇,它,在山上。海拔七百多米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层峦叠嶂,古木苍苍。白云路过这里,会俯下身来,把大地作为它的情人拥抱;微风路过这里,会抬起头来,把柳絮送上青天。就连那展翅高飞的鸟儿,还有那翩翩起舞的蝴蝶,也是这里的常客。门里门外,花前月下,总也少不了它们的踪迹。
循着高大茂密的树木,还有路旁不知名的生机勃勃的野草,一直前行,曲曲折折,当你看见一棵略显干枯的柿子树时,那便是路的尽头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句众人皆知的话,并不适合这里。因为在路的尽头,正是水来的地方。
山上没有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有的只是泉,一股不那么光辉夺目的泉。它没有飞湍瀑流那种雄健奔放的气势,有的只是细腻和温柔,没有什么声音,就那么静静的往外渗着,细细的一股,年复一年。
有了泉,就有了生存的血脉,也便有了井。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哪一位先祖在这里挖了一口井,然后开垦山林,繁衍生息。于是朴实的人们便世世代代在这里过着平淡的生活。
童年的记忆里,村子里的人还挺多,大约有一百多口。那时候泉水要比现在大的多,足有大茶缸粗细,一路欢笑,一路奔腾,撞在岩山和树根上,哗哗有声。老水井下面约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天然行成的窝子(注:当地方言,指水流冲击岩石而形成的的凹槽,可蓄水),两边杨柳依依,繁花盛开,是人们洗衣服的绝佳场所。吃过饭后,男人们扛犁牵牛上了坡,女人们就提着一笼子(注:当地方言,用竹篾编成的扁形容器,生活用品)衣服,三三两两,来到这里。洗衣粉照例是没有的,就有也不用,划不来,村子里有的是皂角,随便捡一些就够用上一年半载了。水流的哗哗声,棒槌落在衣服上的砰砰声,孩子们尖细有力的吵闹声,女人们肆无忌惮如银铃般的笑声,全都响了起来,在初夏温暖的空气中你撞着我,我碰着你,最终如炊烟一般消失在午后绵软的风里。
顺着水流的方向,人们拾掇出许多的秧田(注:当地方言,即稻田)。受到地形的限制,这些秧田并不齐整,大小不一,长短参差,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实用。虽然面积不大,却每家都能分着一块,插上秧苗,平时不忘去看看水,拔拔草,到了收获的时候,自然会有金灿灿的稻谷捧满枝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放下手中其他的活,开始专心的扳谷子(注:当地方言,具体见下文)了。精壮的小伙子拿起一把割好的水稻,高高举起,用力摔在一个扁形木桶的边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无数谷子应手而落,掉在了干净的桶里。这砰砰的声音一般要持续个把周的时间,如雄师低吼,往往会惊起林中无数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到空里一探究竟。
时光匆匆而过,昔日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当年精壮的小伙子也行将暮年,垂垂老矣。年轻人不是在上学,就是在外面打工,还有许多把房买到了城市里。人越来越少了,村子也就越来越凋敝了。而故乡的泉水,也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了。流经枯枝败叶,再也听不见当年哗哗的冲击声,只是偶尔咕咕的响。如同一个老人,步履蹒跚,不再有年轻时的血气方刚。
前几年,村里人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挖了一口井,不算深,两三米而已,也不算大,六平米而已,可是它已足够。村里十几家人的生活用度全指着它。它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无论怎么干旱,无论谁担着水桶来,它都会捧出一股清流,滋润你,滋润身边这块熟悉的土地,滋润着一切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们。
只是沟里的秧田早已是荒芜之地了,泉供不起,也没有人再种。一人多深的蒿子密密麻麻随风摇曳,俨然成了飞禽走兽的竞技场。偶尔有那么几块干净的,都被当成了耕地种上了庄稼。玉米,小麦,黄豆,一季接着一季,生生不息。
去年修路的时候,正好经过当年洗衣服的窝子,青石还在,繁花依然,几棵柳树比以前更粗更高,只是不会有人在这里洗衣服了。水太小,就算水够大,又哪里比得上洗衣机的方便呢。挖掘机一阵轰鸣过后,一切旧的东西全不见了,有的是一条路,一条崭新的可以过车的路。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那种感觉如同童年的玻璃球被打碎,散落一地,无论怎么拼都不得成功。 那夜,我失眠了。
离开老家的时候,我专门来到水井边,轻轻地摘下一片柿叶,折成椭圆形,小心地伸进水里,满满的舀了一下倒进嘴里。啊,真甜!清泠的泉水直透心底,沁人心脾,那种感觉让人久久难忘。这是泉刻在我心里的痕,擦不掉,也忘不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脉相连。我知道,这一生,永远都会记得。佛曰:斯是宿缘,命中注定。我恋着这缘,我愿意在白云深处,莽莽青山,和你一起相依相伴,直到老去!请你一定,等着我回来!
安康市旬阳县 张远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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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