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期盼凡林丁裤

　　魏志孝

　　一九七二年，我高中毕业回到了山大沟深，原面狭窄的家乡。回家不几天，我就当上了大队团书记，不到两个月在“火线上”入了党，又当上了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代购代销点的任秀莲，把仅分配给大队的唯一的，一米蓝色凡林丁，又分配给了我——这个大队唯一的“高材生”——带头实行晚婚晚育的大龄青年。

　　我即刻从代销店用八元钱拿回来，又交给缝纫组做成裤子，又添置了黑丝光袜子，白网球鞋，白的确凉衬衫。我本来就有一辆“飞鸽”牌自行车，我又托人到西安买了一只“熊猫”牌手表。我白的确凉衬衫一穿，袖子一挽。蓝凡林丁裤子一穿，裤带往白衬衫上一紟。手表一戴，自行车一骑。真是轻盈、风流、潇洒、飘逸。同龄人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骂娘。白衫子皑皑白，飞鸽车子亮锃锃，熊猫手表晶晶亮。凡林丁裤子锁边边，黑丝光袜子蓝圈圈，白网球鞋红邦邦。大龄青年的这般装束，目的不言而喻。

　　家栽梧桐树，岂不招凤凰。果然，竟有众多妙龄倩女接撞而来。经过筛选，最后，我瞅准了她——琇梅，她肤艳，形媚，肉体丰满，懂得“装璜”。可是，初此见面竟惹得我捧腹大笑，几乎笑破肚皮。她穿的一条黑色裤子，料很软。远看也风光，无风也有浪，有风浪涛涛。近看却是我惊讶：裤子的确是“软料”，原来是用尿素袋子染黑而做成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国没有大批生产尿素的能力，大部分是从日本进口的，进口的日本尿素是用软布做袋包装的。)上面的印刷黑字虽然隐隐约约，但清晰可见。腹下印“尿素”，右腿是“日本”，左腿有“出品”，右臀影“五十公斤”，左臀显“=46%”，两股还有难以辨清的小字。......此景此情，我趣笑默语：你不是遇面来了。而是推销广告来了。妻子脸上掠过红霞，略带腼腆，微带羞涩。不紧不慢地说：“我没熟人，弄不下凡林丁，你给我弄一件，让我穿穿”。

　　我答应了她。之后，我便托熟人，找关系，给妻子弄凡林丁。我用了全身解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到我挽着妻子步入窑洞式的洞房时，也没有给妻子弄下凡林丁裤。

　　妻子期盼凡林丁。

　　我没有实现她的夙愿，感到非常惭愧，十分内疚。

　　四十年过去了，当我回想起妻子的愿望，看到如今的大厦、商城、市场，眼映琳琅满目的妇女服饰，比比皆是的妇女用品。你猜想，我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会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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