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山是横亘秦岭腹地的一道山脉,北接周至,东连宁陕,南临佛坪,其势如刀削斧斫,崖石壁立,陡峭险峻。这里森林遍布,古木参天,老藤虬生,不仅生长着红豆杉、冷杉、大果青扦、太白红杉、连香树、水青树、野大豆、水曲柳、香果树等大量的国家保护植物,而且还是大熊猫、金丝猴、羚牛、赤腹鹰、红隼、血雉等珍稀野生动物的栖息地。
一条小河汇聚了天华山沟沟岔岔的诸多溪流,自北而南冲击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川道,时而宽阔,时而狭窄,犹如一串糖葫芦。屋舍散落山湾,白墙红瓦,掩映在绿树莽林间,偶尔有炊烟袅袅升起。一片片田畴依山傍水,层层叠叠排列在河道两岸。河道上,小桥流水,苇草依依,鱼塘辉映着蓝天白云,莺鸟栖息在茅庐亭阁,远山近水,美轮美奂。雨过天霁,极目远望,峰峦叠嶂,云蒸霞蔚,整个川道如诗如画。小河在长角坝镇的两河口村,与从龙草坪方向流淌而来的另一条小河交汇注入椒溪河。椒溪河纵贯佛坪县城,在三河口与蒲河、汶水河集合后流入汉江。三河口正在修建"南水北调引汉济渭"水利枢纽工程,主要用于调蓄水位,无疑,沙窝子是椒溪河的发源地,是佛坪县城居民生活用水的供给地,也是南水北调工程水源的涵养地。
沙窝子原分为上沙窝和下沙窝,前多年,撤乡并村时合称沙窝村。这里历史久远,唐代就曾修建过一座佛爷庙,后叫复兴寺。至今,从残留的石碑上依稀可见“唐”“弘道”等落款字样。遗憾的是,文革期间,寺庙毁坏,上世纪九十年代由信众自发筹资进行了重建。有庙的地方必有人类居住,唐代,沙窝子河川里已经聚集了数量不少的住户了。沙窝子还分布着多处寺庙遗迹,北有倒军荡的石庙子,东有天华山的花庙子,南有大龙洞的观音庙,这些寺庙都处在沙窝子出山的古道上。在佛坪境内,如果说,复兴寺是规模最大、修建最早的一座寺庙,那么,沙窝子义无反顾的成为佛坪县历史文化的一条重要根脉。
其实,佛坪作为县治的历史并不长。清嘉庆以前,佛坪从地域角度来讲多为洋县辖属。道光元年(1821),设周洋县丞于袁家庄,属西安府辖。道光四年(1824),为加强秦岭一带军事防务,清廷批准设立佛坪厅。次年,废周洋县丞,割洋县东北部和周至县西南部,在今周至县厚畛子乡佛爷坪始设佛坪厅,属汉中府辖。民国二年(1913)2月,佛坪厅改为佛坪县。民国十五年(1926),县城由佛爷坪迁至袁家庄,县署改名县政府。由此可见,佛坪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秦岭之北的老县城。相传,有人在这处平坝垦荒耕种时,曾挖出了两尊石佛,于是,佛光灵气,广为传播,人们闻讯,纷纷赶来,在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老县城就叫“佛爷坪”。佛爷坪是否挖出过两尊石佛?已无从考证。佛爷坪位于由长安翻越秦岭通达汉中、四川最快捷也最险峻的傥骆古道,其沿途埋藏石雕佛像,并不稀奇。至于那位爬山涉水、风尘仆仆从凤县县令任上调升、并着手筹建佛坪厅暑的首任行政长官,是不是为了增加人气,工于心计、出此妙策,我实在是不敢猜测了!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位同知,在佛坪城建设上,“筑城桓,建衙署,召集客民,开垦荒山,区划备极精详,人皆乐服役”的政绩记载在《佛坪厅志》《政绩录》上。他姓景名梁曾,浙江仁和人。在以后的历史演变中,他的作为,还得到有力的反证。民国十四年(1925年)在新旧两任知事张治、车正轨办理交接手续时,被土匪郧天禄绑至城外财神庙杀死。次年,新任知事吴其昌面对土匪盛行,只好背上官印逃之夭夭,一口气跑到岭南的袁家庄,县治也迁往袁家庄。从此,一个新的县城诞生了,此佛坪虽非彼佛坪,但此佛坪与彼佛坪一脉相承!
光绪年《佛坪厅志》《地理》一章《南乡》一节,对沙窝子有“一百六十里,稍东曰沙窝子,俱险峻幽僻,有义仓”的记叙。这部志书是以佛爷坪为行政中心而撰写的,所谓“一百六十里”是以佛爷坪为起点计算的。《杂记》一章也有如下文字:“厅治沙窝子有苗民李、吴、熊、马、王、陈六姓,每姓二三户及七八户不等,系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由贵州遵义府迁至。善药弩,谓为武侯遗法,发必中,中必伤人。同治间,贼犯苗寨,苗民发弩,伤其前锋,贼退,不敢复来。然性极古朴,男女躬耕,自食其力,从无争竞事。”显然,这记载的是光绪年以前的事情,这些苗民是不是响应佛坪厅引进劳动力的号召来此定居,我不敢肯定,但他们世世代代,确实为沙窝子的开发做出了贡献。至今,沙窝子还流传着苗民的传说,留有苗寨的遗迹。就连管辖沙窝村的长角坝镇的得名也与苗民有关。苗民最早来到两河口一带,为当地老财打工。这里河道开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被一支土匪力量盯上了。苗民发现东家愁眉苦脸、不思茶饭,问清事由,一位苗民自告奋勇,说自己有办法阻止土匪。随后,他编织了几十双草鞋,每双足有一尺多长,放在土匪经常出没的山涧。土匪探子发现草鞋,连忙捡回去报信。土匪头子一看,我的天呐!不知道这里的人多么高大威武?光这脚都这么长啊!土匪从来不敢来此地骚扰。人们把这里称作长脚坝。这个传说,虽经不起逻辑推敲,但它反映出老百姓与恶势力斗争的智慧。长角坝之所以叫长角坝,我想,肯定与苗民饲养的长有长长抵角的牛脱不了关系。苗寨位于沙窝大湾河对岸的一座山头,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人称苗家山。苗寨下面的河滩里有个“万人坑”,当年清军率苗民和蓝大顺农民起义军战斗,由于苗人使用毒弩,起义军大败,亡者则草草埋在寨子下的一处洼地,后人称之为“万人坑”。据调查,沙窝村一带,清代至民国初尚有苗民百多人,上世纪50年代初,或迁走,或自然死亡,苗民已无。然而,苗民勤劳朴实、团结勇敢的秉性却昭示着后人。
沙窝子曾是承接南北的交道要地,东翻天华山至宁陕境内,西至大古坪,北到老县城,南到袁家庄。据考证,过去,佛坪人走出大山,主要有三条通道,一条是经石泉通往安康,一条是经洋县通往汉中,另一条就是经过沙窝子通往宁陕和关中。显然,在以佛爷坪为行政中心的年代,这条路线路程较短,山势平缓,沿途会有村落客栈,路人可以歇脚,沙窝子一路是最佳选择,即使出秦岭往关中也比到汉中、安康要近得多。佛坪北面的人出行关中,大多是从沙窝翻过倒军荡到黑疙瘩,经王家坪、板房子、厚珍子再翻秦岭、老君岭,从周至进入关中平原。路是人踏出来的,路又引来了客商,聚集了人气,这就有了以造纸为产业的纸坊坪,有了居民相对集中的百家屋场,有了贼军到此、必栽跟头的倒军荡等诸多遗迹。有了路,自然就有与路相关的运输业,千山万壑,深谷绝壁,单靠骡马驮运是难以穿越的,于是,背夫这个行业出现了。当年,沙窝子的背夫们,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而且还要面对土匪的洗劫,把脑袋别在裤腰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啊!用双脚一步一步丈量秦岭的厚度,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搭在背上,这需要多么顽强的毅力和不屈的意志啊?背夫们的腰是弯曲的,可他们的脊梁永远是挺直的!每一个背夫就是一座大山,秦岭腹地的繁荣就是他们背出来的!随着108国道和120国道的贯通,背夫们用血汗铺就的道路逐渐废弃,唯有留下一片片荒芜的遗迹,展示着昔日的喧嚣,诉说着动人的故事。沙窝子北山入口的河谷里有一处水潭,蓝汪汪深不见底。传说,一位妙龄少女,常常在潭边梳妆,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路过这里,总是经不住诱惑,落入潭中。原来,少女是妖精变的,他们成为妖精的美味佳肴。人们经过这里,提心吊胆。一位石匠,深得法术,得知情况,在潭边凿了一副石椅、一副石梳,还在对面山上凿了一对绣花鞋印,妖精被镇住了,道路也安全了。我不知道,石椅、石梳、绣花鞋与镇妖有什么关系?但至少说明,这条路线有极大的风险。故事真正表达的是老百姓对风险的预警和面对风险的智慧和无畏!传说是老百姓创作的,自然贯穿着他们的创作动机。石椅、石梳早已荡然无存,那对绣花鞋印隐隐约约隐藏在稍林里。这条路线现在成为游客探险的去处,然而,当驴友们穿梭这里时,你们是否感受到背夫们当年的艰辛!该不该面对残石碎瓦,面对累累白骨来一次静默、来一次鞠躬呢?这是对先人们的敬重,是对劳动者的礼赞,更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沙窝子也是一方风水宝地。乾隆年间,一户程氏人家从安徽安庆府潜山县迁往这里。程家数代为官,光绪五年(1879年)六月起,他们耗时约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