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端午

作者：洛阴

　　麦儿黄，忙坏娘；

　　收多少?牵肚肠。

　　担笼推车携包裹，

　　过河看女人匆忙。

　　——题记

　　人老祖辈口口相传的一段顺口溜，形象地勾勒出了沙苑地区流传几千年的民俗景象----送端午。

　　麦稍泛黄、麦粒浆白的麦黄时节，是沙苑人最忙碌的的时刻，早秋要管、晚秋要种、麦子要收、蔬菜要卖……但是再忙、有一件事是千万不能落下，那就是送端午。

　　这个送端午，不是从南方传过来的现在吃粽子、赛龙舟，而是一次本地特有的、源远流长的、释放和展示父母爱女“且为之计深远”情怀的“走亲戚。”

　　说起这送端午，还得从两千多年前的秦穆公开始，说起秦穆公不得不说“秦晋之好”和历史上有名的“泛舟之役”。

　　秦穆公(前682年—前621年)，名任好，《史记》认定的春秋五霸之一。继位后任用百里奚、蹇叔、由余为谋臣，任用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等人为良将，击败晋国，俘晋惠公，灭梁国、芮国、滑国等。其重奖农耕，尚文习武，招贤纳士，宽厚待人。将秦国东部的疆界扩展并巩固在为洛河右岸，并不时延伸到黄河边，为秦国后世统一全国奠定了坚实基础。曾协助晋惠公、晋文公回到晋国夺取君位。

　　秦穆公先娶晋献公长女穆姬为妃，后分别嫁女怀嬴给晋怀公和晋文公，这样秦国和晋国就亲上加亲，实际上这是一种政治上的联姻，是国家之间的联合。后来人们渐渐地将男女之间的婚姻也称作结为“秦晋之好”。

　　泛舟之役，指的是秦穆公迎取晋献公之女穆姬后，晋国连续发生了骊姬乱政、里克两弑晋君的灾难，在秦穆公的帮助下，逃亡梁地的公子夷吾即位，是为晋惠公。惠公在即位前曾答应秦国，如帮其回国即位，就将河西五城送给秦国以为报答。结果即位后就没了下文。偏逢晋国接连几年都遇到灾荒，五谷不收。到惠公四年(前647年)，晋国又发生饥荒，仓廪空虚，只好又厚着脸向秦国借粮。宽厚的秦穆公考虑到秦国离晋国最近，两国之间且有婚姻关系，就原谅了晋惠公。派了大量的船只运载了万斛粮食，由秦都雍城(今陕西凤翔南)出发，沿渭水，经过沙苑南端东下进入黄河，再从沙苑东边沿黄河河道北上拐弯，顺着汾河河道进入浍水，直达晋都绛城。运粮的白帆从秦都到晋都，八百里路途首尾相连，络绎不绝，史称“泛舟之役”。

　　当时秦晋以洛河、黄河为界，洛河(在今赵渡附近直接流入黄河)以北(洛左)、黄河以东都属晋国，洛河以南的沙苑(洛右)地属秦国，是秦晋交往的桥头堡。其中潘驿、王店、兴盛堡、霸城等都是秦晋陆路交往的相会场所和必经之地;南麓的渭河、北麓的洛河和东边的黄河，都是交往运粮的水运河道，是秦国的前沿阵地。秦晋之好、泛舟之役、文公就国等许多重大事件都与沙苑有关、甚或就发生在这里，因而对这里的民风民俗起到了示范和引领作用。泛舟之役虽然后来以晋惠公食言、在沙苑留下了“晋惠公借粮——有借无还”的歇后语为结局，但由于秦穆公豁达大度、不计前嫌，又连续分别将女儿嫁于晋国两代国君——晋怀公和晋文公，使秦晋之好进一步加强。于是上行下效，百姓交往也就不断增加。加之沙苑一直风调雨顺，不求回报、施惠晋国的风气逐渐形成。民间也就有了麦黄过河看女(因此时是陈粮已完、新粮未下的青黄不接之时)的风俗。“四月收麦十七八，五月收麦端午下”因为农历有闰月而麦黄的日子无法固定，关爱女儿生活的民俗——走亲戚，也就无固定日子，但却给了一个大概的范围：麦黄后，端午前。后经过几千年的进化，逐渐就成为沙苑甚至周边地区一个没有固定日子但年年都必须进行的的亲情活动——送端午。

　　活动一般从农历四月初一兴盛堡的“杈把扫帚(读fu)会”开始。无论再忙、当家夫妇这天都要到会上“转个会”，给自己、特别是新出嫁的女儿，置办几件三夏必须的农具及防暑降温的消夏用品。然后约几个“对劲”的家庭妇女看个日子，开始蒸花馍。蒸馍讲究的是“打早啼起”，赶申时前必须蒸结束。

　　下来就是最讲究的“送端午”了。

　　它有三个讲究：

　　一是讲究下午去，不招呼(不吃饭)，只看瓮，连夜回。充分体现了娘家体谅女儿家忙碌、不给增添麻烦、且不求回报的心态。只有一件事必须做，就是揭开女儿家储藏粮食的瓮看看，问问收成，年景好不好?粮食够不够?女儿会不会受恓惶?实际这才是送端午的真正意义。民以食为天嘛!

　　二是讲究礼物多，样数全。礼物多指从三夏用具到消夏用品、还有礼品一样都不能少。

　　样数全指的是必须有以下东西：礼品讲究两对鸡鱼型花馍，取双方吉庆有余之意;五对包谷(玉米)麦垛型花馍，取五谷丰登之意，八个粮仓型卷子馍，取钱粮满仓之意(也许这正是现在洛河北人称“河南里人”二五八的来历吧)。另外由于讲究“四色礼”所以还必须配麻(妈)饼、或点心任意一种糕点，多用麻饼。当然也必须带上沙苑特有的时令水果---麦黄杏(白沙杏)。那白黄交融的颜色、晶莹剔透的光泽和“咬一口、流一手”、圆嘟嘟、软柔柔、甜丝丝的感觉，定能立马引起女儿对娘家的思念与眷恋。

　　消夏用品一般除必有的竹门帘、竹凉席、窗纱(或窗帘)、扇子及女儿女婿一身夏装外，还必须有沙苑特有的“四叶”(艾叶、薄荷叶、指甲草叶和夜来香叶)“一袋”(外边绣有蝎子、蛐蟮、蛇、蚂蟥和蜈蚣五种毒虫、内装有雄黄粉的香袋)。当然讲究细的人家，还会从沙井边割来一大捆艾和消夏用品放在一起增加香味。

　　三夏工具一般是镰刀、桑杈、麻袋、锄头之类，不必细说。

　　三是讲究阵容壮，声势大。一般讲究的是“十人五马”，不论老幼亲朋，能去的都一起去，取“竭尽全力”之意。当然这样的讲究只有“财东家”才能做到，一般人只能象征性的蒸花馍送去就算了。据说兴盛堡的财东家朱天朝就是给女送端午阵势太招摇，回来的路上被仇家趁天黑打了黑枪而死的。

　　现在，随着物质的不断丰富，人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高，但由于西方文化的渗透，环境教育的低迷，人的亲情观念越来越薄。送端午——这一以宽宏大量开始，淳朴厚实、不讲回报且“为之计深远”的“看女”活动也越来越淡薄。只有少数“民风淳朴”村庄和非常“仔细”的“大户人家”，还在艰难地传承着这一千年的民俗。只是物品丰富了不少：给女儿增加了连秦穆公想也不敢想的空调、冰箱、电扇等现代化消夏用品!


      朱选成个人专栏

 

责任编辑：王勃